冀东考察随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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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从课本上知道中国万里长城时,我就对长城充满了敬意。
    当我登上万里长城时,我对长城则充满了亲情,我抚摩那带有硝烟的城砖,耳边似有雷烟火炮的轰响;我的脚步轻轻地踩在马道上,那里似乎还留有守边兵士的足迹;遥望远处山头的烽火台,似乎冒出了报警的狼烟;荒芜的边墙杂草丛生,倒塌的碎石伴着呼啸的北风,好似孟姜女的哭诉。带着对长城的眷恋,我又一次与长城拥抱。
    春节长假正是出行的好时机。
2004年1月25日(农历正月初四),被刺骨的寒风包裹了数天的北京今天转暖了,虽然晨风中还带着数九天的寒气,但大大的太阳却暖烘烘地照在身上,迎着日出的方向,我们踏上了冀东的路。
    考察队一行四人,成大林老师是队长加专家,老锅是助手加司机,柏涛兄是摄像加进修,我是随从加导航加后勤。
 


    第一天:遵化(上关湖、大安口、罗文峪)

    遵化是这次考察的第一个县。我们穿过金碧辉煌的清东陵,驶上了一条新新的柏油路,抬头看路标:“长城旅游公路”,原来是河北省为开发旅游,在长城沿线修建的一条近1800公里的公路。在指示牌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了新开发的旅游区:上关湖水库。上关湖
北倚长城,西连东陵,残破的长城被水库和公路拦腰截断,在水面东部的山坡上一段长城被修饰一新,还修建了一座崭新的敌楼,与原有的长城极不协调,就象给长袍马褂配上一顶时髦女郎的草帽。也许旅游开发者是为了迎合现代化的建筑风格,但却忘记了长城不是能随心所欲修改的,改头换面那不是长城,而是一堵水泥砖瓦墙而已。
    从上关湖水库出来,我们往北从长城外侧的兴隆县东行,来到了大安口。宽阔的山沟里修建的大道把长城劈为东西两段,原关城北部遗迹依旧存在,东西两侧的高大石头城墙由北往南渐渐低矮,北城墙的残破遗迹在山上可以辨认,村子向南伸展。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位热心的老人,邀我们到他家喝水,我们与老人攀谈了几句便上了西面的山。从山下看,觉得墙体很矮小,破旧不堪,上到山上,却仍能看到高大挺拔的石头边墙。从眼前的情景看,这里目前还没有遭到被开发为旅游区的破坏。
    此时已过正午,老师发话要“捉食”,一路上我们四人八只眼睛寻找营业的饭馆,过大年期间,家家歇业,铁将军把门,工夫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开门的饭馆,这是我们出行的第一顿饭。吃过午饭,我们又来到了罗文峪。
    罗文峪位于遵化与兴隆的交界地带,112国道经过这里,再往前行就进入了兴隆的雾灵山风景区。右侧的长城依山而上,长城上不断有人走动,路边的拐角处停着两辆车,看样子是山上游人的。抬头望去,有一段长城的垛口与墙体的颜色差别很大,为证实是否为现在重修的,老锅和柏涛兄爬上去探个究竟,经实地观测此段为原貌,因倒塌的茬口造成颜色的差别。

    看过罗文峪,我们掉车往回走,路边看到了一个鹫峰山旅游区的路牌,那里也有长城,看看时间还早,想顺便走访一下,于是就朝左拐个弯,上了盘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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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里的山路怎么那么长?而且一点没有旅游区的迹象,想打听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也没有,肯定走错路了。罢了罢了,打道“趴窝”,到遵化找个住处安顿下来。


    第二天:迁西(喜峰口、铁门关、游乡口、青山关)

    这天是破五,早晨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东家”的早饭要
9点才开,为了不耽误行程,我煮了一锅米线,米线下到锅里,这才想起忘记带筷子了,老师出主意用牙刷,甭说,还真棒,比用筷子还灵巧呢,刷毛“剐”面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老师真不简单,关键时刻的点子就是高!
    吃过早饭,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迁西。迎着温暖的太阳一路东行,到了三屯营镇,在路口处有一尊戚继光的雕像。提起戚继光,人们大多知道他在南方沿海抗倭的经历,但他在北方驻守蓟镇屯戍边关的
16年中,同样战功赫赫,为当地人们所称道。通过重修长城,大力整顿军纪,他曾多次击退外族的进犯,使蓟镇边境保持了多年的平静与安宁。就在这期间,戚继光重修了三屯营城和蓟镇总兵府。历史的尘烟虽然早已飘逝,三屯营古城也荡然无存,但当我们回望戚继光的雕像,却仍能感受到他保家卫国的凛然英姿。
    从三屯营向北,过了洒河大桥来到了滦阳镇,打听着去喜峰口的路。在一个路口处,有几个人正靠在墙边晒着太阳闲聊,我上前问路,不巧得很我问路到了个哑巴,经村民指点我们又继续前行。弯弯的山路盘旋在山腰之处,且越走越高,路面的宽度只能容下一个车,眼瞧着陡峭的山坡不敢喘大气,觉得走出老远了,怎么还望不见长城的影子?这时对面驶来一辆摩托,我急忙下车问路,他让我们下到梁下,看到村子后就能出山口了。好险的山路啊,老锅小心翼翼地驾着车,七拐八绕地下了狭窄的盘山路,进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村民所说的大道,只是长年行走形成的路,未经过任何整修,宽度不比刚才的盘山路宽。为不再走那危险的回头路,我走在前面引导车辆,老锅手把方向盘,眼睛紧盯路面,终于通过了这只有不过百米长、拐了两个弯的小路。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没有路,沿着车辙往前走,新买的驰野有了它的用武之地,颠颠簸簸地来到了一片冰面前,远处可见边墙和敌楼,这应该是喜峰口的东边。
    喜峰口长城位于潘家口水库库区内,
1976年引滦入津建成潘家口水库,喜峰口的关城及主体便被淹没于水中,早就有水下长城的耳闻,今天为了一睹其风采误入了河岔子,远观其敌楼和边墙,也是一般人所到达不了的。我们踏上咔咔做响的冰层,向湖里走去,与喜峰口靠近。隔着冰面我们看到了那边敌楼的雄姿,那曾经唱响中华大地的《大刀进行曲》依稀在耳边回荡。
    告别喜峰口,我们沿着河滩上的车辙东行,再往前走就是铁门关了。在平坦的土路上向前行进,比起刚才陡峭高耸的盘山路,我们好象走上了宽敞的长安街,舒坦得不得了。左侧的山上敌楼林立,老师介绍说这里敌楼的形状是扁的,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放眼望去,一个个扁型的敌楼伫立在山头,白云漂浮其上,似乎伸手就可摘得。
    铁门关,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有味道,我极想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铁门。在宽阔的省道上,两山夹峙,山如斧劈刀削般直插蓝天,形成天然的屏障,任你长上铁翅膀也飞不过这铜墙铁壁。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铁门关。今日的铁门关早已名存实亡,昨天的马车、驴车,今天的汽车、拖拉机,早把这里荡涤得干干净净了,唯一可以见证的是在原关城下立有一块石碑,记载着这里昨天发生的故事。
    此时,已经是晌午了,老师要大家找地方
“捉食”,老锅不听,开着车就往前跑。路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游乡口”三个字,图上找不到这个名字,老师也不曾听说,于是老锅停下车,执意要去看个究竟。我们仨人下了车,穿过路边的庄稼地,拐进了一条小山沟。四个敌楼依山势直奔山顶,山顶上还有一座呈椭圆型的小城池,两边还有券门。山上风很大,我们拍摄完毕赶紧返回车内,往返大约四十分钟。我问老师,那个小城子是什么,老师告诉我们,那叫“谎城”。
    看着地图寻找下一个目标:青山关。青山关离此地不远,我们很容易地找到了。车子开进了空旷的停车场,引来众人驻足观看。这时有个老汉与我们搭讪,并引领我们上山,介绍这里开发旅游的情况。
    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个高悬在半山腰的一座水门。此门在山崖的基础上砌筑条石,又在条石上垒方砖,筑成拱门。没有任何雕饰的水门,显得简洁疏朗,朴实大方。水门原有一面铜闸,可落闸蓄水,又可放水阻敌,同时还能起到泻洪、排水的作用。可惜清光绪
13年间山洪爆发,铜闸被冲到了河里,现沉睡于河床。
    穿过水门,我们从北门走进了青山关城,干净整洁的小石子路以及古朴的民居一下子跃入眼帘。前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锣鼓声,寻声望去是村民们穿着各式艳丽的古装在踩高跷、扭秧歌,农村叫“会”,今天是破五,也正是热闹的时候。再往前走就到了“把总署”,一看白底黑字的门匾就知道是新建的,在路的东侧依次建有营房、马房、兵器库等,门口还有那个年代留下的石碾、石磨,令人时时发思古之幽情。原来这些房子是当地村民的居所,为开发旅游已将村民迁出,把屋顶、窗棱、院落改造成现在的样子。路的西侧是新建的客栈,专为接待游人预备的。站在这朴素的小城内,令人多少感到有些凄然,作为现在的人很难理解过去人的生活方式,他们曾在这里驻守边关,曾与敌军浴血作战。青山关小城在南北两山之间,高山对拱,自然景色极佳,如果是在夏季,风景一定非常美丽。
    在关城的南山上有一座特殊的敌楼,叫监狱楼。此楼为那时囚禁战俘的堡垒,仅有一石门,无窗,楼上方留有通气孔,据说被关押至此后断难逃脱,我闻听此楼便觉恐怖,以往所见敌楼的用场不外呼兵士作战、联络等,监狱的功能今天是头一次听说。据说这里还有一座更为奇特的敌楼——
72券楼。此楼跨越城墙而建,由上、中、下三部分组成,有窗、门、梯、瞭望孔、壁橱及哨房等,总共72个券拱。由于时间有限,再加上此行的目的并非游览,留个遗憾在这里吧。道路的尽头便是城的南门,厚厚的城墙记载着数不清的往事,新做的两扇大门尤显单薄,走出南门,抬头见一石门匾,上书“青山关”三字,落款显示这里修建的时间为万历十二年。
    为重现古城原貌,开发者着实费了一番脑筋,也花费了不少财力物力,不仅迁出了城里的村民,还把原来的街巷民房重新规划,铺路翻新,栽树种花,虽然是风光依旧,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我们沿城的西墙外侧往北走,完好的古城墙仍不减当年的风采,高大且厚重,与远处的长城遥相呼应,但有刹风景的是墙外的垃圾,我不是环境保护的专家,提不出好的解决办法,但愿能还给人们一个干净整洁的古城,让古城的春色更加清醇。
    从古城出来,已经是下午
3点了,我们饥肠辘辘,领我们上山的老汉又把我们带到他的家里,让他家人为我们准备饭菜,不大工夫一桌子菜便摆上了桌,我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大碗稠糊糊的小米粥下肚,身上暖和起来,也觉得肚子饱了起来,无暇顾及女主人的烙饼,便结束了战斗。吃罢饭要主人算算帐,夫妻俩怎么也不收钱,许是被老师的名气吓住了吧,老师拿出100元的钞票付饭钱,他们说太多,我把50元塞进了女主人的兜里,对她的热情接待表示感谢。
    告别青山关时已近黄昏时分,老锅说车的油不多了,满足不了明天迁安的路程,我们所到之处都是边塞小镇,没有一个加油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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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我们只好找县城,一方面解决住宿问题,一方面加油。我拿着老师的地图,坐在副驾的位置,为老锅指点线路。目标是:迁安市城区。
    安顿好住处,到了吃晚饭的点,午饭吃的晚,现在还没消化呢,得!省了。老师和老锅的酒瘾上来了,他俩吃着老师带来的虫子、花生米,喝起了二锅头。


    第三天:迁安(白羊峪、冷口、红峪口)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早上我依旧煮米线,依旧用牙刷子“剐”着吃。收拾好行装,打听好附近的加油站,我们出发了。
    沿着昨天晚上来的路向北行驶,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大崔庄镇,在路口我们看到了一个路牌,标明去白羊峪、冷口的方向。老师说,先去白羊峪。朝着路标的方向来到了一个叫石梯子沟的地方,眼前是一片水库,感觉又走错路了,打听附近干活的人,才找到一条很不起眼小土路,顺着土路走没多远就到了长城旅游路,在一个三岔路口前立着一个很大的牌子,上面是白羊峪风景区的导游图,有了它可方便多了,新修的水泥路既宽敞又平坦,比长城旅游路还要宽。走着走着,路断了,我们只好返回到后面不远的地方从岔道走原来的老路,很顺畅地到达了风景区。
    山间一潭碧绿的溪水,右侧山崖旁是曲折的栈道,景致不错的一个小山沟。附近的座座山头竖立着敌楼,山腰处一尊新塑的巨大金色弥勒佛背靠后面山上蜿蜒的长城,与周围的景观形成鲜明的反差。旅游开发者这样安排,不知道有什么依据,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图。再看看新修的一段长城就更糟糕了,原本石头墙被他们整修以后成了四四方方的“水坝”,垛口、女儿墙、雷石孔等等设施一概省略,马道上被抹得极平,这种依山势而上的“水坝”士兵怎么登城?经过面目全非的彻底改造,难道就这样留给后代子孙?戚继光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安生!
    我们沿着山沟左侧一直往前走,在原来的关城下我们停住了脚步,原来的关城只留有东侧临街的一道墙,绕到墙内一看,原来的马道早已拆毁,剩下的是马道外面的单墙,被村民当作院墙用,院子里的房子是用拆下的城砖砌筑的。
    我们上了关城的西侧长城,这里与旅游区隔着一条山沟,对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这边的长城基本上没被破坏,毛石干垒的石头墙别具风格,大块的石头与小块的石头有序地排列在一起,墙的外面是石头的平面,老师说,这就是大理石长城。我看着这整齐的墙体,不由得赞叹能工巧匠就地取材所造就的奇迹,不用抹灰,不须勾缝,形态各异的石块互相搭接在一起,构成牢固的长龙,守护着疆土,防范着敌人的入侵。沿着石墙往上走,墙体改成了砖墙,那砖的用法也极为独特,尤其是外侧墙,砖不是水平铺设的,而是与地面形成约
45°角。这段墙地处在高山上,在此前段和后段都是石墙,惟独这段有砖。这段砖包墙所对的是个山沟,包墙是为了加固,且墙外还有一道挡马墙。我以为这种用砖法有什么力学说道,经询问得知,这样斜砌砖可以得到较大的外表面积(用同样多砖的话),原来是为了节省材料。
   
这里的砖墙被人为地清理过,马道上没有杂草和灌木,倒塌的城砖被码放到垛墙上,有的地方还堆成炮台的样子,但显然被放错了位置,因为炮台前面不应有垛墙,而是比垛口更宽的口子,便于安放炮身和射击。虽然是有点小小的误差,但总比修成“水坝”强。在这里我见到了一座很别致的敌楼,它的大门口与以往见过的敌楼不同,是个与庭院很相似的月亮门,楼子在墙外,门前是宽敞的马道,门额石匾上书“神威楼”三字。这漂亮的神威楼让我驻足了好久,仔细端详着它那绰约的风姿,虽经历几百年的风雨沧桑,仍让人一见心旷神怡。
    前面的长城又是石墙了,眼看着我们越走越高,已经来到了一个制高点。老师说,还有其他的地方要看,就此打住吧。但老师又补充了一句,说前面山头上的敌楼门框是石雕的,非常漂亮,弄得老锅和柏涛兄心理直挠痒痒,他俩三窜两跳地往上面跑,我和老师走小路下山,边走边聊边等,等到了山下我急不可待地问老锅,山上的石雕可好看?“你回去看录象吧”。晚上在宾馆看白天录象时我看到,由于没有发现石雕门框,他俩在敌楼前自编自导自演,说老师蒙他们,逗得我们前仰后合。
    走出白羊峪,我们沿着宽敞的大道,看着路标,行驶在去往冷口的路上。新修的长城旅游路干净平整,路旁空地建有长城形状的小城堡,与远处山上的敌楼遥相呼应。
    到了冷口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长城就在眼前,路边有一家饭馆,我们停车进店,一方面歇脚吃饭,另一方面打听路。老板热情地接待我们,我们提出吃涮羊肉,正中老板下怀,因为厨子回家过年,饭店只能涮羊肉。不大工夫,锅子摆上桌,老板拿来最好的羊肉、各种蔬菜及配菜一应俱全,我们开始了一轮新的战斗。吃着吃着,我想起了没有筷子的事,赶忙向服务员要了几双,服务员听说我们用牙刷吃面条,笑得弯了腰。吃罢午饭我们向老板打听去红峪口的路,老板告诉我们红峪口在白羊峪西边5里地,我们现在是舍近求远来到了冷口,如果去红峪口,我们须返回白羊峪的路口,然后再向西走,查看地图,没有找到红峪口。问老师,我们的行程怎样安排,老师说,红峪口的问题最大,必须去。
    放弃了近在眼前的冷口长城,我们折回原来的路,又回到了上午去过的石梯子沟。在这个路口前我下车打听路,村民告诉我们一直朝西走,然后再问路,我问有多远,他只说老远呢。我们上了车,沿着离山边有段距离的路一直朝西走,边走边问路,村民一致的话就是“老远呢”,不是只有
5里地吗?带着疑问、带着“大西边”、“拣北走”的指点,我们走过了黄金寨,过了五重安,又过了小何村,就这样走啊问啊,我们终于走上了通往红峪口的盘山路。这段土山路非常陡,且有一个角度非常小的拐弯加大上坡,汽车越走越慢,车速接近步行,老锅对我说:“油门已踩到底了”,正说呢,车熄火了,再次启动汽车就往下出溜,我们几个连忙跳下车,找大石头垫在后轱辘下,没走出几步车又熄火了,又找来石头垫轱辘,在这种陡峭的山路上“坡起”非常困难,再次启动后,老锅开着空车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则在后面步行。停车的地方是个铁栅栏门,把山路封住了。老师、老锅、柏涛三人上山去找长城,我留守。我看了一下时间是下午4点整。这5里地,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回京后我翻看了另一本河北地图,红峪口长城位于迁安市和青龙满族自治县交界处,在迁安市的西北角,从白羊峪到红峪口何止几个5里地?
    我翻看着地图,寻找去抚宁的路,根据老师的安排,制定行车路线。他们三人走了一个小时了,时间过得好慢,我打开手机,用非常珍贵的一格电给老锅打个电话,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联系是多么的重要。他告诉我,已经找到了长城,拍摄完成马上返回。我站在山坡上焦急地等待,身后的松树林里不时传来鸟或松鼠窸窸窣窣的声响,太阳已经平了远处的山头,天空一片绯红,把周围的群山染成绛红色,再美的景色此刻我也无心欣赏,只盼他们能快点下山,我最担心的就是天黑之前能否把这段最危险的路走过去。眼看着太阳被远处的山头吞没了,群山也由绛红色变成了墨绿色,山顶上的风立即增添了寒意,我独自盘算着,如果天黑之前他们到不了这里,那么只有留宿在这山头上了,我们带了四个睡袋,车后面可以躺两个人,有两个人只有在前面坐着睡了。我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老锅的声音,可我分明听到了他声音就在不远处的山上,我找不到他的身影,但他却说看到了我站在车旁,我的焦急等待终于有盼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见他们三人回来,这时已经6点,天马上就要黑了。老锅开着空车,挂着一挡,慢速行驶,我们三人跟在车后,汽车比我们的腿更快些,慢慢地就拉开了距离,我加快了脚步,想在下面的急拐弯加下坡处帮一下忙,等我拐过山弯时,只见老锅已经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较为平缓的路上,我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天已完全黑了,走上柏油路,尽管还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但不再担惊受怕了。一路上我给老锅说着行驶路线,要到达抚宁县城,走出石梯子峪后,还要沿着早上来的大道回到迁安,但不进市区,继续往南直到野鸡坨,上京沈高速,便可直接到达抚宁。
    晚上9点多,我们进入了抚宁县城。街上灯光昏暗,行人极少,北风卷着地面的纸片在街巷中横行。路旁有家超市还开着门,我们走了进去,一是问路,打听附近可有宾馆,顺便再买点晚上吃的,这个钟点饭馆都关门了。在服务员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住处,卸下行装,赶紧“埋锅造饭”,解决温饱问题。

    边吃边看柏涛兄今天的录象,红峪口的问题比白羊峪更为严重。红峪口为开发旅游,在没有经过国家及省文物部门的批准和专家指导的情况下,对红峪口长城进行了“破坏性开发”,为修路把长城挖开一个十几长的大豁口,豁口两端各有
1000多米长城被“翻修一新”,面目全非的“水坝”匍匐在山上,在夕阳的辉映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古长城风貌荡然无存,真令人心痛。根据文物法规的明确规定,涉及长城的任何工程都必须逐级报至国家文物局审批,即使批准也必须做到“修旧如旧”,保持原有风貌。据有关专家的考证,红峪口段长城始建于明代洪武13年(公元1381年),属明代早期长城,隆庆5年(公元1571
年)明将戚继光任蓟镇总兵后又进行了加砖重修,因地处深山,数百年来保存完好,是明长城的精华部分之一。
    毁掉了的东西再想恢复原貌是不可能的了,这种对文物的根本性破坏,让人感到气愤,无知加盲目,坑害了多少人,又挥霍了多少血汗钱呀!
    在长城沿线,你会看到很多的民房、院墙、猪圈的砖都是长城砖,那是因为过去贫穷,没有文物保护意识造成的,但现在你无论问哪一个村民,现在还会不会去拆长城砖盖自家的房,他都会说,“那是文物,拆了犯法”。但就这样一个人人皆知的道理,却被某些称得上是管理者的人踩在脚下。他们的号令一下,拆长城、拆城堡,这种破坏力量远比盖几间民房大不知道多少倍。
    走在长城旅游公路上,能看到很多开发长城旅游资源的标语口号,这是当地政府为百姓致富的一项具体措施。开发不得力就意味着破坏,甚至造成不可逆转的重大损失,这不能不说明在管理层次方面存在着很大的漏洞。长城是我们的国宝,自然力量对它的破坏是无法抗拒的,但减少人为的破坏应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希望长城能保留得更加久远一些,不要让子孙后代骂我们数典忘祖。


    第四天:抚宁(义院口、板厂峪、董家口)、山海关

    一大早我们告别抚宁宾馆,上了102国道,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向东行进,来到海阳镇向北拐弯上了省道,在与青龙满族自治县交界的地方我们又看到了熟悉的长城。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山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两边高耸的山上矗立着敌楼,这就是义院口。山口的风很大,不停地呼啸着。这里原有的关城早已不复存在,两边高山扶摇直上的长城依旧保存完整。听说这里为开发旅游在招商,但愿能很好地保护和利用这可贵的资源,珍惜这些文化遗产。
    简单地看罢义院口,我们就沿着路标去寻找板厂峪。地图上的板厂峪长城是个圈子,到了实地一看才明白,是明早期长城的防线与后来改变防线而修建的长城所形成的。这是个风景秀丽的山沟,如果不是冬日,这里应该是满目青翠、鸟语花香。

    板厂峪已被开发为旅游景区,依托长城的资源优势又充分利用当地的自然条件,安排了一些景点供游人参观、浏览、休闲,并修建了一些仿古建筑,已完工的是菩萨庙,三层重檐歇山式建筑已封顶,还有一基础坑已挖好,等待施工。
    据当地人讲,
板厂峪村是明长城的后裔村,现在这里生活的村民多为守城将士的后代。其中以尤姓、陈姓、赵姓居多,从戚继光于隆庆2年(公元1569年)任蓟镇总兵至今已有400多年历史。
    在板厂峪曾有一个被新闻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消息,那就是明代长城砖窑。2002年底这里发现了58座砖窑,
窑内满满地码放着烧制好的长城砖,这些砖窑群起码也有400多年的历史了。我们来到两座砖窑前,窑顶被塑料布密封着,旁边堆着一些半头砖。长城砖窑在过去曾有过发现,秦皇岛市的三道关长城内侧,“文革”中就发现过长城砖窑,可惜的是没有发掘就毁坏了,另外,在“文革”前,山海关青石沟村的长城外侧也发现过长城砖窑,山海关的一些老人还称山海关关城西北角城外为“大北窑”,其原因就是因为那里曾有长城砖窑群。
   
离此处十多里地,就是董家口长城。今天的路特别好走,不用问路,到处都有路标,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顺利找到了董家口。

    董家口也是长城上的一座关口,始建于明代洪武十四年,隆庆年间重修,至万历年间尚有增补。关城的门洞依然存在,只是岁月的流失,显得有些憔悴。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位长城保护员,他向老师汇报自己的工作,说经常巡视自己所管辖的地段,让老师把他尽职尽责的表现向上级领导汇报。我暗自发笑:“今天不是腊月二十三,老师也不是灶王爷”。但我对这里有专人从事保护长城的工作上看,还是很感动的,中国长城几万里,沿途的村镇有多少长城保护员?如果长城都能象董家口这样管理起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里也与板厂峪长城有个一致的说法,那就是董家口也是一个明代守城将士后代居住的村庄,作为明代守城将士的后裔,董家口人把祖先修筑的长城一直当作“传家宝”加以爱护。现在,这些“长城后裔”尚有陈、李、耿、孙、赵、张等六姓。
    董家口现也辟为旅游景区,但没有板厂峪那里花哨,有村民挺羡慕板厂峪,说那里修建得如何如何,对自己这里只有长城不开发别的项目感到不满。这是件矛盾的事,开发旅游项目,在长城景区内增加一些建筑物势必影响景观,与古老的长城极不协调,但如果没有别的旅游项目又吸引不了游人,这真是个难题。
    从董家口出来,我们此行的考察计划告一段落,已是中午时分,老师吩咐赶紧“捉食”,下午赶到山海关。我们在路边看到一个“小肥羊”的招牌,走进一看,客人很少,也许是刚过完年的缘故吧。在这里我们水足饭饱后,向山海关进发。
    走了一段京沈高速,从山海关出来,折向城区。车沿着山海关南城墙向西缓慢行驶,南城门是单行线只出不进,在一个豁口处我们拐进了城内,汽车在狭窄的街巷内穿行,关城内没有高大建筑,全部为低矮的平房,依然保持着老城区的模样。老师对山海关极为熟悉,他先下车去了博物馆,我们在城里转了一个大圈子才在“长城博物馆”门前停下来。这里与挂着“天下第一关”的城楼斜对面,那边已被铁栅栏圈起来,破房子被清理一空,高大的城门更显巍峨与威严。我曾数次来过这里,那时城门前小商小贩聚集,私搭乱建的小房子把城墙遮挡了很多,游人穿梭,小贩叫卖,一片喧嚣。今天的城门前格外肃静,也许不是旅游的时候,城门下空旷无人,这才让我们有幸欣赏到原本属于它的庄严与宁静。
    我们参观了长城博物馆,这里陈列着大量的史料,老师当起了义务解说员,从秦汉长城讲到明代长城;从辽宁的虎山长城讲到甘肃的嘉峪关。我们看到了熟悉的喜峰口和鸟瞰的青山关城堡;看到了雄伟的九门口;看到了壮丽的金山岭,看到了大漠中罗布泊汉代烽燧。大幅照片中很多出自老师的相机,难怪老师对这里这么熟悉,也难怪这里的人对老师这么热情。
    山海关区文物局长为我们安排了很好的住处,是位于老龙头东边的凯来酒店度假村。我们离开博物馆,出了山海关,一直向南驶向老龙头,安顿好住处,我急不可待地跑出宾馆,奔向大海。
    我虽然不是海的女儿,但我最向往大海,每当我看到大海,我的烦恼、我的疲劳都会烟消云散,我喜欢大海一波一波涌向海滩的温柔;我喜欢大海卷起浪花砸向礁石的刚劲;我喜欢大海托起万吨巨轮的力量,我喜欢大海养育五彩斑斓生命的无私。我没有见过冬天的大海,我想象中的海边也会结冰,因为再大的海它也是水,水是柔情的,水是刚强的,水是一切生命的源泉,水是H2O。与我的想象一样,大海真的结冰了,而且很坚硬,我踏上已裂成一块块的冰层,就象儿时跳房子一样,由这块到那块,移动于冰块之间。抬头望去,红红的日头已被树梢吞没,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由于今晚文物局长、博物馆馆长等人要和我们一起吃饭,我不敢贪玩,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对面的宾馆。
    晚饭后我回到房间,站在阳台上欣赏着夜色中的大海,寒风中夹杂着阵阵海腥味,大海象个乖孩子安静地睡了。躺在宾馆舒适的床上,我头枕着大海的方向,仿佛睡在海的摇篮里,甜甜的梦一直延续到天亮。


    第五天:尾声

    从梦中醒来,我依旧思念着大海,拉开窗帘,我看到了它熟悉的面孔。晨曦中的大海格外安详,缓缓的波涛把泡沫般的碎冰推向岸边,海边一片洁白,仿佛一夜之间天降琼花。洗漱完毕,我又奔向了海边,和它一起迎接新一天的日出。海水被朝阳染红了,泛着金色的光芒,它把太阳托起老高老高,老龙头辉映着早霞,翘首与朝阳对话,问候早安。我踩着海边的冰,一步步地朝着老龙头走去,在这无人的海边上,我感到是那么的舒畅,耳边是呼啸的狂风,鼻中呼吸着寒冷的空气,脸颊被冻得有些疼,但我与大海厮守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柏涛兄来喊我们吃早饭了,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海。
    早饭过后,老师要与文物局和博物馆的人一起开座谈会, 我和老锅就要回京了。把老师和柏涛留在了山海关,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车行在京沈高速上,也许是这几天的行程我的思绪还没有离开长城,我突发奇想,把高速路看成了现代长城:长长的路就是蜿蜒在山脊的边墙,一个个收费口是关城,每隔几十公里一个的服务区是路城,路边的电话设施是烽火台……
    几天的考察就这样划上了句号,眼前浮动的仍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攀爬于高山或跨越于深谷的长城;直冲云霄的敌楼和烽火台;屯兵储粮的关城和路城……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长城是伟大民族的象征,它记录着千百年来民族的战火硝烟,承载着厚重的历史风尘,咏叹着民族的兴衰。我无法用更多的语言来赞叹它,穷尽美好的辞藻也无法将它描绘,“真爱无言”,让我们用心去爱它吧!

                                  写于2004年2月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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