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神圣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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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城里的北海、中南海、什刹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虽然有“琼岛春荫”、“太液秋风”的盛名,有众多的古迹陪伴,也有络绎不绝的游人,它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我心中的海,有着包容一切的气度,有着澎湃的激流,有着涌动的波浪,更有着与天融合的非凡,那种水天一色的茫茫,令人思绪万千,那惊涛拍岸的水花,令人叹为观止。1975年的春天我第一次见到密云水库时,它给予我的就是这样一种震撼。

    那时的密云水库,无际无边,浩浩荡荡,水面中露出的山尖犹如远航船只的桅杆,天上飞翔着白色的淡水鸥,哗哗做响的波涛拍打脚下坚实的山石。站在密云水库旁,极想望到水库的那一边,那白蒙蒙的山水色问我:“你能站在崇文门下把其余的八个门都看到吗?”我失望地摇了摇头,水的那一边应该和我脚下一样的美丽吧。我曾趴在桌子上比量着北京地图,密云水库蓝色的区域比北京东、西、宣、崇四城区还要大,在我18岁人生的经历中,这就是我最最神圣的海!

    今天,我又回到了密云水库的身边。站在六十米高的潮河坝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那时大坝西侧的岸边停靠着不少小木船,那是附近村民下水库捕捞作业的工具,在波涛的推动下摇摇摆摆,似乎在招呼过往的人,山区、平原难得见到的小船引诱着城里来的孩子们,班里的几个男生趁午休时间偷偷地划着小船去过瘾,北海没有这么浩荡,也没有让小船起伏颠簸的浪,那种新奇的刺激就如同在海中荡舟,厚实的船与沉重的桨道出了与北海婀娜游船的区别,几个勇士领略了水库海一般的风光,也当了一回驾驭能手,把解开的缆绳重新又系在岸边的桩上。今天的岸边水位下降了很多,也没有了当年的小木船,取而代之的是水泥码头旁停靠着的机械大船,可能是潮河管理所巡视之用吧。据网上资料显示,密云水库的储水量已由最高期的三十多亿立方米下降到目前的七亿多立方米,密云水库的浩淼失色了很多,水面上空雾气腾腾,再也见不到飞翔的淡水鸥了。

    长长的潮河坝上风很大,随着风的舞动,我俯瞰着大坝东侧的碱厂村。村子坐落在被水库大坝截流的潮河河床边,整齐的红砖瓦房显示这里不长的建筑史,唯一有着旧的痕迹的是土坡上的青砖老瓦房。凝视着这座孤零零的破房子,我寻找当年住在老乡家的痕迹,记得当时住在山坡上的老乡家里,坡下有口水井,我们几个女同学给老乡家挑水,担子压在肩上一摇三晃的,再加上是上坡路,使挑水的难度增加了很多,不是前面的水桶磕碰到地面上,就是后面的水桶被地面磕碰,到了家能剩一半的水就算不错了。眼下的村子建在一片平地上,不是我30年前曾经住过的样子了,我揣测,原来的村子临近潮河,为防水患,须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而现在河床变成了平川,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建新房的位置就下移了,脚下的路平坦了,出行也方便了。

    我沿着大坝继续向前走着,高高的坝坡上寂静无人,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几十个向上攀登的高中生,他们争先恐后,大喘着粗气,爬到坝顶一屁股坐在坝沿上,我的耳边回荡着同学们嬉笑调侃的说笑声。我们的班主任杨老师,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他总是最先登上坝顶,坐在坝沿带微笑看着我们这帮朝气蓬勃的学生。杨老师是学地质的,教我们地理课,我手抚着坝沿问老师这是什么石头,老师告诉我:“这就是花岗岩,毛主席语录里‘带着花岗岩的脑袋去见上帝吧’,就是这石头,我就是花岗岩的脑袋”。1975年的春天树虽然绿了,但教育的春天却迟迟没有到来,一场“反击右倾翻案风”把刚刚有些萌芽的春色吹得不知踪影,老师眼看着这帮即将高中毕业的学生面临的是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当初挨家挨户动员学生家长让孩子上高中准备考大学的希望即将破灭,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无奈和煎熬,“花岗岩的脑袋”怎么也想不通上大学究竟有什么错?百万知青到农村去他们带给农村的是什么?农村又是怎样去再教育这些读了十几年书的孩子?大学阶段的空白将来由谁来填补?国家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去怎样实现?

    站在也许是老师曾经坐过的坝沿边,“花岗岩”的话似乎又飘进了我的耳膜,心里不禁阵阵酸楚,老师多么希望他的学生能够出类拔萃,我们班的同学没有一个在恢复高考以后走进大学的门槛,虽然“电大、夜大”弥补了一些损失,但离老师的要求相差甚远,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杨老师!我可亲可敬的老师,我真的很想您!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愿意做您的学生,让您表扬,让您训斥,和您聊学习,和您聊家常,还想再一次聆听“你们女孩子晚上不要用凉水洗脚”的叮咛。老师!我没能走进大学的校门,如今我的儿子即将大学毕业,算做我交给您的一份作业可以吗?

    大坝上的路很宽,没有车来人往,也没有水库波浪涌动的喧嚣,寂静得如同黑夜一般,这平坦的路上虽被我踩过很多的脚印,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印在我心里的有湛蓝的天,碧绿的水,白色的淡水鸥,还有不尽的思念。 

                                         写于2005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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